字词模式
句模式
段模式
系统设置
更多按钮
网址切换
保存状态
用户反馈
页面收藏
-AA+
遇见滕仓雄

1

滕仓雄虽然是在孤儿院长大,但他是一个充满文艺气息的男生,平时都坚持演“周瑜打黄盖”这出戏,而且每次都坚持演周瑜,将无数个黄盖打得哭爹喊娘。就连他从孤儿院里出来,也是因为他的文艺气息。当有人去领养他的朋友时,他便为朋友挺身而出,以身试险,将那个要被领养的小孩关在了厕所,然后冒名顶替他,演了一出“狸猫换太子”。

而且他的养父相当之豪气,他一到家,养父就大声喊道:“老子中彩票了!五百万!带你去爽一下!

滕仓雄满脸真诚地单膝跪倒在了养父的面前,打心里真诚地说:“我爱你老爸,你是全世界最好的老爸,我知道你行的,老!爸!

滕仓雄还是一个没有立场的人,就犹如墙头草一般。

滕仓雄父子走进酒店时,邹小椴就皱了皱眉头,直觉告诉她,这父子俩会给她带来麻烦。

滕仓雄父子表现出来的形象就是无耻的暴发户嘴脸,滕仓雄吃饭的样子能令整个餐厅的人都侧目。

他甚至在父亲出门买烟的时候,偷偷地使着自己的坏心眼儿,又点了几个死贵死贵的菜,然后继续狼吞虎咽。 但当他吃完了所有的饭菜,撑得再也走不动的时候,他就有点心慌了。因为他“爸”已经去买了三个小时的烟了,还没有回来。而当他听到服务员说,父亲刚忘了带钱包,回去拿钱的时候,他就笑了。

“请问洗手间在哪里?”滕仓雄彬彬有礼地问道。

“看着他。”邹小椴叫了一个服务员过去。

“厕所遁”这一招滕仓雄都不知道用过多少次了,屡试不爽。但这一次,滕仓雄就被卡在厕所里了,原因是他吃太撑了,所以肚子出不去。 “需要我帮忙吗?”邹小椴站在洗手间的窗外问他说。

“哎呀,真是谢谢你了。我出来修这个窗子却被卡住了……”他当然不会说他准备逃走。然后邹小椴打了一个响指,服务员就一脚踹在滕仓雄的屁股上,将他踹了出来。

摔了个狗吃屎之后,滕仓雄抬起头来时,见到了一双足以令他惊艳的绿色眼睛,绿色眼睛的主人是一个漂亮的女生。 滕仓雄对着帐单数了许久,才确定他吃掉了四万块钱,而且其中两万是他趁老爸走之后拼命点的菜。当时他极尽奢侈浪费之能事,看到那好几个零时,他才懂得,浪费是可耻的。

最后邹小椴决定让他在酒店里打工抵债。

2

邹小椴最近总是做同样一个梦,梦见她躺在绿色的草地上,被看不见的绳子束缚,动弹不得。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绅士向她走来,他有礼貌地微笑。

邹小椴从梦中惊醒,她不用回想就能知道梦里的那个人是谁,这令她的双颊不禁浮起了红色的云彩。但这时猛然从窗外闪起了闪光灯,她回头便看到滕仓雄在窗外。

邹小椴走到了窗边,冷着脸对他说:“你干什么?

“拍照啊。”滕仓雄说。

“……你就不懂得征求别人的意见,不懂得体会别人的心情吗?”邹小椴忍着怒火问道。

“哦,对不起。”滕仓雄满脸愧疚地说,“我应该等你摆好 POSE的。

于是邹小椴终于也觉得,无法再跟他交流了,她推开了窗子。窗外的滕仓雄啊的一声,拉着长长地尾音,消失于窗外。

对滕仓雄来说,他才不理邹小椴是什么感觉,这里包吃包住,还有可以抵债的工资,对他来说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,不然他也只能露宿街头了。

而真正让他定下心来,决定要在这里,并要做好的,是邹小椴。

她那双绿色的眼珠,挟带着奇异的魔力,仿如喜马拉雅山万年的冰水在瞬间涌入他的心脏一般,令他怦然心动。

而且邹小椴是独生女,也就是说,如果能得到她的心,那等于他就得到了这辈子无忧的财富。这样的话,他当然更不可能放弃,如果现在有谁帮他还了钱,让他不要在这酒店里工作了,滕仓雄一定跟那个人拼命!而且不死不休!

他现在坚持要留在这里“还债”,而且无比真诚无比坚持,他的态度足以令全世界的债主都觉得开心。

出现在邹小椴梦里的那个男生叫缪城黯,他们的认识,其实也和她的自尊心有关。

缪城黯是一个古怪的人,少话,总是穿黑色的衣服,连同学之间都甚少交往。在某次学校组织出游的时候,邹小椴被分到和他一组,然后他断然拒绝,指着邹小椴说:“我不要和她一组。” 邹小椴很诧异,她是一个生长在蜜罐里的公主,根本没有多少人拒绝过她,从来都只有她抗拒那些对她垂涎三尺的男生们。

她从未想过,居然会有一个男生用这种嫌恶的眼神看她。

邹小椴觉得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,他总是紧抿着嘴唇,这说明他一定有许多未说的心事。他额头上的那道小伤痕,也能让她心醉。她喜欢这样的男生,不会幼稚,比同年纪的其他人遇到更多的事情,心里有些坚硬,有些故事,然后透出诱人的神秘。

虽然出自于母系氏族制的家庭,虽然像个小公主,但她不喜欢唯唯诺诺的男生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她对缪城黯由之前的好奇转变成了喜欢。她甚至卑微地渴望和他坐在一起聊聊天,或牵牵手之类的。 可是他从没给过她什么回应。

她在这深秋的夜里,站在二十三楼的窗口,觉得压力很大,觉得异常卑微。迎着吹进来的风,她红着眼睛看着这灯光普照的幽幽孤城,仿佛看着自己在一个巨大的脉胳分明的心脏里,那里面流淌着的是汹涌的悲伤和难过。

3

在父母亲从欧洲回来以后,邹小椴离开了酒店,恢复了之前正常的学生生活。她从蓝瑟那里问到了缪城黯的 QQ号码,然后加了他,和他在网上聊了起来。

她还特意用了别的 QQ号,改了男生的资料才敢去接近缪城黯,因为她怕被拒绝。但不久邹小椴就欣喜地发现,缪城黯在网上活跃得多,可能人都有自己的双面性。

这让她渐渐地后悔了起来,因为她猜测当表明自己的真正身份时,缪城黯会觉得被欺骗而生气。

但是就在她还犹豫着要不要表明身份的时候,缪城黯突然发了 QQ信息过来,问她说:“你是不是邹小椴?” 犹豫了一阵,她回答:“是。

“以后不要再找我说话了,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人。”他这样说着,然后将她拉到了黑名单。就是这样无情,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。

邹小椴站在房间的镜子前,仿似看疯子一样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她不明白自己,如果不是疯了,怎么会任由他把她的心伤得粉碎。

那个真正的她,永远被囚禁在外壳之内,沉沦在海底的最深渊,永不见天日。

心底里真正的那个她,最大的梦想不是累积财富。她只想要走遍全世界,当一个作家,自由自在的。 但她就连说出这样的想法,也都会被人嘲笑。被人说她守着巨大的宝藏而不自知。

让邹小椴的心变得粉碎的是,她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,在车上看到的司机。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,赫然就是滕仓雄!

“你怎么在车里?”邹小椴忍不住大叫了起来。

滕仓雄走了出来打开后坐的车门,嘿嘿地笑着说:“我忘了,小姐请进吧。以后我会注意的。

“我不是说这个!”邹小椴大声说,“我的司机呢?我爸妈没有意见吗?

“我就是你的司机啊。”滕仓雄说,

“你爸妈……虽然我没能当他们的司机。但他们都把最好的留给你,不是吗?

在旁边的蓝瑟听完滕仓雄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,她对邹小椴说:“你这个新的司机真有意思。

蓝瑟就住在邹小椴家附近,所以她每天都会来蹭车。

腾仓雄特意行了个西方的骑士礼,说:“这位小姐你真有眼光,不过我不止有意思,我还很有诗意。”但他那根本不标准的动作,就像一只猴子在演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一样。

邹小椴的爸妈回到酒店的时候,新来的“员工”滕仓雄百般奉承,擦鞋拍马屁,极尽汉奸之能事,无所不用尽其极。但邹小椴怎么也没想到,就这么点时间,他居然升级当她的司机了。

邹小椴去找爸妈抗议时,她轻易就被驳回了,因为她的妈妈邹小艾觉得给她找一个同龄人当司机会好点,因为她从小就没什么朋友。而且……“驾驶学校的老师,都夸他的反射神经跟野兽似的,所以绝对安全,不会出车祸的。”妈妈这样坚持,邹小椴也就没了办法,因为在这个家里,妈妈就是绝对的女皇。如果再坚持下去,邹小椴也会惦量着,恐怕遭到皮鞭蜡烛的惩罚。

在滕仓雄当了司机之后,蓝瑟就不愿意再和邹小椴一起上学了。

因为滕仓雄居然要收钱。

“打的也要不少钱的吧?不然我给你打个五折?”这就是他的原话,而且他还会在路上拉一些前往她们学校的客人,但更不可思议的是,就像邹小艾这样的顶级女强人,也居然纵容着他。她反倒劝邹小椴说:“人家也不容易,命苦啊,遇到了那么个养父,他想赚点钱早点还清债务也是可以理解的。” 最后邹小椴只能帮蓝瑟争取到免费的乘车权,她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在妈妈心中的位置了。

邹小椴并不喜欢管理酒店,但这个担子不论怎么样都会落在她的身上,所以她平时会去敬老院当义工,舒解一些压力,就如同找神父祈祷一般。

而遇上了缪城黯,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。 缪城黯见到她的时候,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,但是邹小椴并没有理他,因为她上次受的伤还未痊愈。

在回来的路上,缪城黯突然对她说:“我没想到你会来这里,我以为你这种富家小姐一定很娇贵。

“并不是所有的富家小姐都像你想像中的那样!”邹小椴回答的时候,也带着明显的怒意。

缪城黯却笑了,他笑着说:“嗯,我道歉,还有关于上次的事。我收回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。

就在这时,司机先生滕仓雄突然出现了,他拖着邹小椴的手对缪城黯大骂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笑什么笑?看你笑得这副德行就知道你没安好心,你狼心狗肺狼子野心居心叵测,我告诉你,你少打我家小姐的主意!” 他说完就拖着邹小椴走了,他的力气大得就跟头野兽似的,邹小椴根本无法抗拒,但她都快气疯了,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接近缪城黯,居然变成了这样的局面。如果上帝在这个时候能实现她一个愿望的话,滕仓雄马上就会被腰斩。

但现在滕仓雄还活得好好的,他将邹小椴推上了车子后,跑回去对缪城黯说:“我警告你,不要打我家小姐的主意!” 气昏头的邹小椴发动了车子,一踩油门,驱车跑了。

任后面的滕仓雄怎么怪叫,怎么追赶,她都不愿意停下来。她一点都不想跟这个人在一起了。

一辆车子从拐角处冲出来时,邹小椴吓得手忙脚乱,她只是偷偷地开过几次车,连驾照都没有。然后她看着从后面追上来的滕仓雄扑了上来,扑到了那辆车子的前面,车主撞飞了滕仓雄之后,紧急地踩了刹车。滕仓雄飞了起来,撞到了邹小椴的车门上,那辆车在他身前五厘米左右的地方刹住了。

邹小椴有点恐慌,因为如果那车停不住,滕仓雄估计就会像被腰斩那样。

车主慌乱地下车时,滕仓雄跳过去提起了他的衣领说:“你小子要是敢撞到我家小姐,我就宰了你!” 当时邹小椴就只有一个想法——这小子果然不是地球人!

那天晚上邹小椴睡不着,她知道蓝瑟不会也喜欢缪城黯的,她不会因为忌妒而特意说他的坏话,她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,从来就可以轻易地看穿别人的心。

可是邹小椴却看不穿缪城黯若即若离的心。

后来,他们俩都约好周末去做义工,他们也有了许多的话题,也经常去喝咖啡,偶尔也牵牵手什么的。

情况的好转令邹小椴足以幸福得死掉,遗憾的大概只是好景不长。在大概一个多月以后,缪城黯突然开始和一个女生出双入对,弄潮戏水。这样的转变令邹小椴根本无法接受,她不明白,为什么男生能在转眼间就投入别人的怀抱。 邹小椴的心沉入了谷底。

在下一个周末,缪城黯再次打电话约她一起去做义工的时候,她开始忍不住质问他为什么。为什么要一边和她缠绵,一边又和另外一个女生在一起。 缪城黯犹豫了一下之后,对她说出了他真实的想法,他说:“我并不喜欢她,因为寂寞,所以我只是想证实一些东西。

“那你为什么不找我!”邹小椴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,就算是她自己,在起伏的胸口平复下来时,她也会为这句话觉得羞耻,只是现在她顾不上这么多了。

缪城黯说:“她说会陪我一起去上大学,你愿意吗?

“我愿意!”邹小椴咬牙切齿地说。 就算她的爸妈极力劝她也没有用,她就是铁了心了。

极力劝阻她的还有滕仓雄,而他真的跟别人不一样,他根本就是一针见血地对邹小椴说:“你为什么要去?你知道的,事实上他根本不爱你。

“不,他爱我!”邹小椴根本不服输。

“他爱你?那他为你做过什么吗?我为你被车撞过,但是他为你做过什么让你觉得他爱你呢?

邹小椴忍不住冷笑了起来,她笑着说:“你和他能比吗?就算你被撞断一条腿,我也不会觉得心疼。而如果是缪城黯的话,就算他只是掉了几根头发,我也会伤心的。

“是吗?”滕仓雄对她说,“如果这样的话,这件事情也挺好解决了。” 说着他走向车子的方向,然后打开了后备箱,邹小椴看着他拿出了车上的扳手,举了起来,他狠狠地对着自己的左腿敲了下去!

“心疼吗?”他笑着问她说,那笑容如同刺伤人的蔷薇花。 “你干什么!”邹小椴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行为。

“还不够吗?”他问她说,“那就再加上另一条腿吧。” 说着,他狠狠地对着右腿再次砸了下去,然后他跪了下去,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。

他抬起头问她说:“这样够了吗?不要跟他走,听你爸爸妈妈的话,好吗?我知道,我看过他的眼睛,我知道他并不爱你。真的,他给不了你幸福,你不要跟他走。

邹小椴觉得,不论以后遇到什么事情,无论过多漫长的时光,她都会记得这个人,记得这个惨烈的画面。 但不论怎么样,她只能安慰自己说,可能自己天生喜欢被亏待。

最后邹小椴还是离那些爱她的人而远去了,就连蓝瑟哭着让她留在这里,也没有用。 她带着所有人关切的目光,带着所有人的爱意,远走他乡。

滕仓雄在她走的时候,说:“受伤了就回来,不要难过。

4

邹小艾对滕仓雄,如果可以选择,她宁愿女儿喜欢上他。

“因为我知道,你爱她。”邹小艾去医院里看滕仓雄的时候,这样说。可是滕仓雄只能苦笑,他从未想过,邹小艾这样的女强人居然会流泪,大概邹小椴也可能想不到吧。

在离开的那天,邹小椴还有跟他说过一些话。她问他说:“当你的爸爸将你放在酒店里抵债的时候,你恨他吗?

滕仓雄想了许久,然后说:“我不恨他,他比我厉害,他心狠手辣,我阴不过他也是正常的。

邹小椴听完后沉默了许久,然后说:“你看,我们就是这样,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。我们怎么能在一起呢?

他们确实是不同世界的人,比如说滕仓雄从未想过,从未怨恨过他的养父,在他的世界里,生命就是一个人的挣扎,生命是凭自己的本事换来的东西。

邹小椴那天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颗眼泪,那泛着泪光的绿色眼睛,就像天使般惹人垂怜。

这个晚上,滕仓雄突然前所未有地怀念在孤儿院的那些日子,那些和朋友们嬉戏的日子。 但生命就是这样,当人们懂得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光是好日子时,好日子早已匆匆结束了。 余下的只有迷蒙的泪光和生命的孤寂。

而上帝从不体恤世人。

世人也从不体恤上帝。

世界就是这样。